九州寒荒纪 第二章：呦呦鹿鸣(1/2)

五年前大雪封山，地里庄稼都枯死了，村里没有粮食，唯一的办法是进山打猎。能捣开几个野兽冬眠的窟窿，也许就能挺过这次的灾祸。

那年也和今年一样，山里传出野兽滔天的怒吼，震彻云霄，孩子们蜷缩在母亲的怀抱当中，而村外已经组织了一只最优秀的队伍，他们是村子里数代打猎的悍士，装备兽皮鞣制的角弓，在诸人期盼的目光中整备进发。

两周后，十六位经验老道的猎户只有三个人回来了，他们站在村口浑身是血，面目布满寒霜。一位叫老李头的猎户缄默不语，一位叫老秦的猎户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那孩子一头白发，左眼是金色的竖瞳，右眼与常人无异。还有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名叫鹿紫云，怀抱着一摞竹简，面色冷毅，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独自一人走回自己的家的茅屋，紧锁门窗。

夜里，打更人望见鹿紫云家的院子里升起缕袅袅的烟火，他的父亲也死在了打猎的队伍当中，至于鹿紫云是怎么活着回来的，没有人知道，这事是村中的禁忌，不敢谈论触他们的霉头。

涂风背着一捆干柴来到鹿家的门前，这干柴不是给他的养父老秦，家里的柴火堆在地上触了屋顶，不需要这多余的物件。反倒是鹿紫云平日勤于练武，对这些重活偶尔有些疏漏。鹿紫云有一个妹妹叫鹿瑶，总不能把这样的苦活留给她。

远远地鹿瑶看见涂风，面色一喜，快跑着向涂风接近，鹿瑶比涂风大上几岁，但也不过是一个十一二来岁的小姑娘。粗制麻布的齐腰襦裙遮盖不住她的青春活力。她像是一只小兔子一样跳到涂风的身边，用手里唯一洁白的绢布擦去途风额头的汗液。

“小风，你怎么又去山里捡柴火。这活计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早打算让哥哥去打柴，少省得他天天在家练武偷懒哩！”

提起家里的武痴子哥哥，鹿瑶就气不打一出来，鼓着红艳艳的腮帮子像个小大人掐着腰，煞是怨愤地跺着小脚。

“天天抱着那些破竹简左看右看，都不知道家里米缸到了底！”

涂风略有尴尬的挠挠头。

“瑶姐姐，鹿大哥也有...自己的爱好，是好事。”

“他有个屁的爱好嘞！”鹿瑶吐弄着小舌头表达着嫌弃。紧接着熟练的卸下木柴，小手安抚孩子一样的拍拍涂风的脑袋，眨着明眸笑道：

“不许走，留下来吃早饭，至于我哥哥，就不要叫他了嘛！罚他早上没有粥喝！”

“可是，家里爹....”

“不许走哦！要走了我就把这些柴火送回去，让你白跑一趟！”

涂风挠头接受，他也很少反驳鹿瑶的话，这是村子里少有的愿意和他说笑打闹的人，况且他本身也不想回去，他对自己的的养父，总归是有一些别样的恐惧。

“涂风，你去把厨房里的艾叶洗一下，你的头发很久没有洗了，我待会给你洗的香喷喷！”

涂风下意识的摸了摸前额用来遮住左眼的刘海，很是迅捷的跑到水缸边舀出清水，细细冲刷去艾叶上的土粒。

鹿瑶在土灶里添着柴火，不一会白粥就冒出馨香的白雾，厨房外的竹林在凉风的吹拂下细叶相互拍打，簌簌作响，涂风闻出空气中一丝土鸡蛋蒸熟的香味。想也不用想，会有两颗，一颗给庭院里日夜不停练武的哥哥，一颗给涂风补身子，至于鹿瑶自己，她从来都没有舍得吃过。

即使嘴上不饶人，鹿瑶依旧端了两大碗白粥送到哥哥的房间里，粥底盖着颗圆润滚烫的鸡蛋，涂风想也没有想就知道自己的碗底也有一颗，等到鹿瑶送完饭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那份已经被盛好放在桌面，捣碎的鸡蛋冒着黄油伴在浓粥中，涂风早已早早的吃完，在水盆里浸泡着艾叶，让那股淡淡的清香浸润出来。

鹿瑶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家伙......”

其实涂风可以在家自己洗头，但是鹿瑶会刻意为他梳出一缕斜刘海，遮盖住他的左眼。村中人多数将他视作异类就是因为他的眼睛。因为金色的竖瞳实在不像人类，村民暗低里都传谣他是野兽和人类的杂种，是不详与灾厄的象征。

涂风不止一次路过那个孩子身患疟疾的母亲身边，看着那位母亲编制出草人，在上面贴上他的名字和辟邪的符箓，跪地膜拜神龛里的菩萨，念叨着让涂风被千刀万剐，永驻地狱的恶毒咒语。

涂风心中并不责怪他，她只是一个快要早夭孩子的母亲。她需要一个怨恨的对象，一个造成他悲苦日子的原因，一个象征，如果这样可以让那位母亲好受些，涂风甘愿做那个象征，甘愿在背地里被嫌恶和厌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涂风心中总感觉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面对大家的时候头低的更深了，再遇到那位母亲的时候，他猛然的攥紧衣角，又倏地松开。只是浑身都卸去了劲力，绵软软的，颇为无力的生活着。

还记得第一次和鹿瑶见面的的时候，鹿瑶很是怕他，不敢坐的和他很近，保持刻意的疏远，篝火噼里啪啦的溅射火花，涂风曲膝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并拢的大腿里。



请下载app访问，点击下载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