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墨江湖 第一章 墨香剑影.初邂：临安风月启江湖(1/3)

作者：木战客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墨香惊鸿

临安府的东市，在这淳熙十二年的春分时节，竟比那西湖边的桃柳还要热闹三分。晨钟刚敲过辰时，东市御街的青石板上已落满深深浅浅的车辙，新碾出的印痕还泛着湿润的晨光。路上挤满了着绫罗绸缎的贵人，绣着缠枝牡丹的锦袍下摆扫过青石缝隙间新冒的嫩草，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空气中浮动着龙涎香与墨香交织的奇异芬芳，间或夹杂着卖花少女篮中茉莉的幽香，和远处茶肆飘来的龙团凤饼的焦香。

三十八间展阁沿着御街次第排开，朱漆雕花的门楣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每间门前都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书兰亭遗韵松雪流芳等字样，那墨色如蛟龙入海，笔力沉雄，显是当朝书法大家手笔。展阁檐角挂着的铜铃在春风中叮当作响，与街角说书人沙哑的嗓音、货郎摇动的拨浪鼓声混作一片。

我攥着当掉最后一件棉袍换来的三贯钱，粗糙的麻绳将铜钱勒进掌心，在兰亭遗韵展阁前驻足。那三贯钱还带着当铺里潮湿的霉味，沉甸甸地坠在腰间——这可是我熬过这个春寒的全部指望。春风裹着龙脑香掠过鼻尖，却掩不住展案上那幅《快雪时晴帖》摹本透出的松烟墨香。我的布鞋早已磨破了底，踩在青石板上能感觉到昨夜积水的寒意，可那墨香却让我浑身发烫。这绝非寻常仿品，纸上的飞白如新雪初霁时阳光在雪地上跳跃的光斑，每一处顿笔都让我想起三年前在恩师书房见过的真迹。我下意识摸了摸袖中干瘪的荷包，里头只剩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粗面饼。

泛黄的宣纸上，墨迹鲜活得仿佛要流淌下来，笔锋转折处隐约可见绢本特有的丝缕纹理。我的手指在袖中不自觉地颤抖，这分明是内府双钩填墨的技法啊！正欲凑近细看那山阴张侯的题跋，忽然一阵劲风袭来，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个穿褐色短打的脚夫扛着樟木衣箱横冲直撞，箱角上包着的铜片刮破了我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衫。我踉跄着扶住展案时，听见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前日替人抄书熬通宵的旧伤又发作了。那脚夫骂咧咧走远时，我瞥见箱角还沾着从我衣衫上勾出的棉絮，灰扑扑的一小团，在阳光下可怜地打着转。

让开！没长眼的泥腿子！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还未及回头，后背便被人狠狠一推，力道大得几乎将我整个人掀飞出去。我心头猛地窜起一股火气——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被人这般呼来喝去！前脚刚被当铺的伙计冷眼相待，后脚又被这粗鄙之徒当街喝骂，莫非我这一身粗布衣衫，就活该被人踩在脚下？

我踉跄着扑向展案，慌乱中伸手撑住案角，粗糙的青布衣袖擦过案上那幅珍贵的宣纸，只听嗤啦一声脆响，半幅《快雪时晴帖》的摹本竟被我扯开一道三寸长的裂痕，纸边翻卷，墨迹断裂处如刀削般整齐。

我登时僵在原地，胸口怒火未消，却又陡然涌上一阵寒意——这下可闯了大祸！那推我的莽夫早已扬长而去，可这裂痕却明晃晃地摆在我眼前，仿佛在嘲笑我的狼狈。我死死盯着那道破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既恨那脚夫的蛮横，又恨自己的无力。若我身上穿的是绸缎，腰间配的是玉佩，他岂敢如此放肆？可如今，我连三贯钱都要典当棉袍才凑得齐，又拿什么赔这价值连城的摹本？

展阁内骤然安静下来，四周的目光如针般刺来，我甚至能听见旁人低声的嗤笑：瞧那穷酸样，也配碰这样的东西？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心头猛地一颤，还未及反应，眼前寒光一闪，一柄缠银铃的乌木剑鞘已抵住我咽喉，冰冷的鞘尖压得喉结生疼，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抬头时，对上了一双含霜带雪的眸子——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持剑少女，着月白色襦裙，外罩淡青色半臂，衣料轻薄如雾，袖口绣着几枝疏落的墨竹，随着她手腕微动，衣袂如流水般轻晃。她云鬓高挽，发间别着一支青玉雕成的竹节簪，玉色清透，衬得她眉眼愈发凌厉。

我怔在原地，连喉间的刺痛都忘了。她肌肤胜雪，在晨光中泛着莹润的光泽，与身旁丫鬟那张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形成鲜明对比。那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圆脸上还带着稚气，一双杏眼滴溜溜转着，时不时偷瞄自家小姐的神色，又赶紧低下头去。

而眼前这位小姐鼻梁高挺却不显冷硬，反而透着几分清雅的书卷气，与丫鬟那略显粗糙的手指和简朴的装束判若云泥。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漆黑如墨，却因着阳光映照泛着琥珀色的光晕，像是深潭中落了一枚琉璃。丫鬟的眼睛虽然明亮，却少了这份摄人心魄的灵气。

她抿着唇时，唇珠微翘，明明带着怒意，却让人想起枝头初绽的寒梅。而丫鬟的嘴唇略显干裂，想必是常年在外奔波所致。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如天上明月，一个似地上萤火，却都在这晨光中定格成一幅动人的画面。丫鬟偷偷扯了扯小姐的衣袖，却被小姐一个眼神制止，那丫鬟立刻缩回手去，再不敢多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