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谋惊朔 第二章·验尸局

太医院的铜炉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室内凝滞的药苦味。禾九溟倚在青竹榻上，指尖掐着自己腕脉，算着假死药的药效退尽时间。殿外传来宦官通报，太子带着太医院首座匆匆踏入，衣摆带起的风里，还混着昨夜梅宴的沉水香。

「九弟可好些了？」太子面上带着关切，目光却落在李氏的尸身上。禾九溟适时咳出两缕黑血，撑着案几站起，袖中暗藏的「引毒粉」正顺着指缝落在青砖上：「臣弟命贱，倒是皇嫂……」他忽然踉跄着扑向李氏，指尖在其眼睑上快速划过。

太医院首座王寅初刚要阻拦，禾九溟已退后半步，指尖沾着的尸身余温混着「引毒粉」，在袖中凝成细小的毒蛾卵：「王大人，寒蝉毒发者瞳孔会现梅斑，可皇嫂眼中……」他皱眉看向烛火，瞳孔在火光下微微收缩，「竟有西域红砂的金斑？」

王寅初凑近细看，李氏瞳孔边缘果然泛着极浅的金粉，与太子昨日赏赐的西域「金缕梅香粉」色泽无二。太子身旁的近臣陈林忽然一颤，袖口滑落的香粉袋正与李氏眼角的金粉色泽相同——那是禾九溟方才借扑身之机，用毒蛾翅膀上的磷粉偷偷撒下的伪证。

「好巧，陈大人袖中香粉，竟与皇嫂中毒症状吻合。」禾九溟忽然冷笑，指尖在李氏眼皮上轻轻一按，藏在指甲缝的毒蛾幼虫借机钻入眼眶，「寒蝉毒需七日方显梅斑，可皇嫂死时七窍流血，分明是有人用金缕梅香粉加速毒发——陈大人，你袖口的香粉，可是太子殿下赏赐的？」

殿中温度骤降。太子盯着陈林惨白的脸，忽然抽出腰间玉带：「说！谁让你在皇嫂妆粉里下毒？」陈林扑通跪地，刚要分辨，禾九溟已按住他颤抖的手腕，袖中「毒蛛丝」悄然缠上其脉搏：「陈大人脉象紊乱，怕是中了『迷心散』，不如暂押天牢，待臣弟寻到真凶……」

王寅初忽然惊呼：「李侧妃瞳孔的金斑……变了！」众人望去，李氏眼中金粉竟聚成梅枝形状，正是太子东宫的徽记。禾九溟垂眸掩去眼底冷光——那是毒蛾幼虫啃食瞳孔时，被他用「寒蝉散」引导的轨迹。

「太子殿下，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陈林嘶声力竭，却不知自己腕间的毒蛛丝正顺着血脉扩散，在掌心显露出太子近臣独有的鹰纹印记。禾九溟忽然咳得弯下腰，指尖却悄悄将解药推入李氏口中——那是镜水阁独门的「冰蝉散」，能暂时固定毒象，却也会在尸身指甲缝留下水波纹痕迹。

验尸房外忽然传来宫娥通报，章盛悦的贴身侍女绿萝捧着青瓷药瓶闯入，瓶身刻着细密的水纹：「我家娘子说，寒蝉毒需用镜水阁的『雪蚕冰魄』，殿下若再拖下去……」她忽然瞥见李氏指尖，喉间惊出细响。

禾九溟接过药瓶时，一张素笺从瓶底滑落，墨香里混着淡淡的雪梅味：「寒蝉毒需镜水阁独门解法——你早算到我会救你。」他指尖摩挲着纸上「镜水」二字的暗纹，忽然抬头对太子笑：「皇兄，臣弟怕是中了双重毒，唯有盛悦的药能续命……」

太子盯着药瓶上的水波纹，想起昨夜密室里赵通展示的章氏密信，忽然甩袖：「陈林暂押天牢，王寅初继续验尸！九弟且回昭仁宫静养。」转身时，他袖口的金缕梅香粉簌簌而落，恰好覆在李氏指尖的水波纹上。

雪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验尸台上，禾九溟被搀扶着离开时，看见王寅初正对着李氏瞳孔的「梅斑」发愁。他知道，待毒蛾幼虫啃食完瞳孔，所谓的「东宫徽记」会变成江南章氏的水波纹——那才是这局棋的真正饵食。

回到昭仁宫，绿萝正候在廊下，腕间戴着与李氏相同的水波纹银镯。禾九溟揭开药瓶，「雪蚕冰魄」的寒气里，果然藏着半片镜水阁的密报：「章氏三房已动，赵通今夜会提审陈林。」他忽然轻笑，指尖弹飞密报，任其落在炭盆中，火苗瞬间将水波纹烧成寒蝉形状。

窗外，章盛悦的素白身影正掠过梅枝，衣袂带起的风里，有极淡的毒蛛丝气息。禾九溟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指尖抚过药瓶上的水纹——这局验尸局，表面是他借太子的香粉反咬，实则是逼章氏露出马脚。而章盛悦的解药与纸条，分明是在告诉他：她早已看穿他的算计，却愿意陪他在这盘毒棋里，继续走下去。

炭盆中，密报的灰烬飘起，像极了昨夜梅宴上的落雪。禾九溟忽然想起章盛悦袖中常带的机关伞，伞骨上刻着的，正是与他腰间玉牌相同的寒蝉纹。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执棋与被执的关系——而是两根毒蛛丝，互相缠绕着，织就一张谁也逃不脱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