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画 第2章：初见病太子

沉香袅袅的寝殿内，烛火在风帘后明明灭灭，将鎏金兽首烛台的阴影投在蟠龙柱上，像极了蛰伏的巨兽。余婉儿望着床榻上的身影，突然想起《无情江山图》里那些被凝固的船只——眼前的男子同样像是被困在时光琥珀里的标本。

余婉儿攥着裙裾的指尖微微发抖，绣着金线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被冷汗浸透的帕子——那是方才宫女塞给她，让她为太子擦拭血迹用的。

床榻上的男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本就削瘦的下颌愈发突兀，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青色血管在眼下蜿蜒。他半阖的眼睑像被雨打湿的蝶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随着急促的喘息微微颤动。冷汗顺着他高耸的眉骨滑向鬓角，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湿润的痕迹，浸透了枕畔的月白色中衣，布料紧贴着嶙峋的锁骨，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剧烈起伏。

当他因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弓起脊背时，余婉儿看见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像是枯树上扭曲的枝桠。殷红的血沫顺着嘴角溢出，在苍白的唇上洇开刺目的痕迹，滴落在胸前时，竟在月白布料上晕染出红梅绽放的形状。乌黑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畔，几缕发丝黏着血迹贴在脸颊，随着他无力垂下的头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卷走。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紧攥床单的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肉上留下暗红的月牙形血痕。可即便这般痛苦，他仍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呻吟，只偶尔从齿间溢出破碎的喘息，像是被困在深渊里的困兽，徒劳地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机。那双本该冷冽如墨玉的眸子此刻蒙着层水雾，却仍强撑着警惕的光芒，在看见余婉儿时骤然收缩，仿佛她是趁虚而入的毒蛇。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尾音像被折断的琴弦般破碎。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床幔上的金丝流苏簌簌作响。

余婉儿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受宠的侧妃身份，让她在这深宫里举步维艰；被架空的太子，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后宫里无处不在的暗箭，时刻威胁着性命。她福身行礼，繁复的广袖扫过裙摆，过长的裙裾绊住了她的脚步，险些让她狼狈跌倒。

稳住身形后，她抬眼偷瞄榻上的人。余光瞥见案上歪斜的药碗，褐色药汁顺着碗沿流下，在青砖上蜿蜒出诡异的纹路，宛如一条扭曲的蛇。这让她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些传言——太子久病不愈，药石无灵，朝中甚至已有流言，说他是将死之人。

“殿……殿下，臣妾听闻您身体不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炎龙突然冷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嘲讽与不信任，这笑声又引发了一连串闷咳。他猛地抬头，漆黑的眼眸中淬着寒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是二皇子许诺了你什么好处？”说到“二皇子”三个字时，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那是个禁忌的名字。

余婉儿心头一颤。她记得清清楚楚，二皇子曾派人将她堵在偏僻的宫巷里，那人面目凶狠，眼神里满是威胁：“太子已是强弩之末，侧妃娘娘何不早做打算？只要您肯配合，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否则……”那人故意停顿，手中的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在这宫里，要让一个人消失，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她当时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言辞坚决地拒绝：“我既已嫁入太子府，便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事。还请转告二皇子，莫要再做此等徒劳之事！”那人见她态度坚决，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恶狠狠地说：“不识抬举！你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此刻面对萧炎龙的质问，她定了定神，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殿下，臣妾若真与二皇子勾结，又怎会在此刻现身？您久病体弱，宫中觊觎您位置之人众多，臣妾虽人微言轻，但也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她顿了顿，目光诚恳，“殿下若信得过臣妾，或许臣妾能为殿下分忧一二。”

萧炎龙盯着她，眼神依旧警惕，却也多了几分探究，仿佛要将她看穿，辨明这番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