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玫瑰园 第一部 玫瑰园 1(5/12)
我的外婆发觉在这个早晨，她无法驾驭我的父亲。她为此深感难过，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我的父亲，喝光鱼汤后，穿好衬衣和外套。他看向桌上，发现我的外婆收起了那个黑色花瓶，连同那朵玫瑰花。
他踏出家门时，发觉玫瑰香气氤氲在整个镇子的上空。穿着衬衣和皮鞋的镇子居民，彼此颇有默契地打量。大家三三两两地向镇**的方向移动。趴在窗台上的猫、狗和猪们呆呆地望着人流。横穿全镇的大道一直通到镇**，镇**之后则是海滩。我父亲拉住了他的好朋友萝卜——辣椒和罗望子的父亲——问道：
“玫瑰真的要结婚了吗？”
“是的。”萝卜说。
“她的未婚夫呢？她和玉蜀黍的婚约呢？”
“他不会出现了。”萝卜说，“玫瑰会顺利地结婚的。我母亲昨晚梦见了三条鱼在天上飞。她认为这表示一切顺当。不会有岔子的。”
我的父亲被三条鱼在天上飞的梦境吓了一跳，但他羞于谈论这个话题：他不乐意自己显得迷信。
“我感觉玉蜀黍还活着。”我的父亲说，“他会回来带走玫瑰的。”
“像航海家、剑客或者骑士一样带走玫瑰吧！”萝卜说，“好了，我们如果不胡思乱想，走快一点儿，还来得及去镇**门前喝葡萄酒。你知道，镇上有老龙舌兰这种千杯不醉的馋老太婆，我们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玉蜀黍是谁？”聆听故事的我插嘴问。
“玫瑰的未婚夫。”我的父亲说。
“他为什么会失踪呢？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我的父亲用淡漠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很遗憾。”他说，“关于他的一切，我已经都忘记了。我说过，这是我记忆的开始。这一天之前的一切，我们都忘了。遗忘很伤人。我们只能回忆起他叫玉蜀黍。他是玫瑰花的未婚夫。关于他的一切，我们已无从忆起。”
被油漆刷成红色的镇**大门前，他们看到了七个并列的酒桶。一如预测，龙舌兰老太太——当时还是龙舌兰大妈——高踞在装有葡萄酒的大桶上牛饮。多沙的地面上铺开了几十张绒毯。居民们坐在绒毯上，老人们用手指调整帽檐的角度，以抵御阳光刺目。少女们用杯子互相传递着加有薄荷和青色香子兰树叶的甜酒。那个清晨天气晴朗，平时偶尔扬起的沙尘无影无踪。在镇**高高的门楣上，敏捷的军乐手们端坐着，用年轻人无忧无虑的天真吹奏着曲子。
“那是什么？”我的父亲问，用他的鼻子朝镇**旁晃了一晃。
“噢。”萝卜说，“那些当兵的，在建造绞刑架。”
那些穿着灰蓝色制服，俨然冬天大海般的军人，在镇**旁的空地上制造绞刑架。这是镇长大人后来令人众所周知、当时看来很是诡异的爱好：镇**的绞刑架树立在了他的办公室窗下，以方便他为全镇人民劳心费力工作之余，可以一开窗就看到他用以慑服居民的武器。
镇长大人在镇**二楼的办公室中推开窗户，站上阳台。穿着一身礼服的他被春天近午烂漫的阳光所困，满头大汗。他那位身为男性但身段摇曳多姿的秘书，自身旁不时递来手帕，以保证镇长不至于因汗珠而满脸泛光。镇长没有刻意去遮掩额上那条疤痕，我父亲对此颇有好感。
“今天，”他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作为，新的帝国，委派的，新一任镇长，我，很高兴，能够领导这个镇的居民，开始新的生活。我们，将会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我们要，将以前的制度，悉数改革。我们，将不会再以绞刑架，来主宰生活。我们要，依靠我们自己的精神、美德、智慧，来使生活中的矛盾消解。通过公正、宽容的法令，来使大家的生活，平静而有条理。这一切，都将是，指日可待的。”
有掌声。我的父亲和萝卜趁人不注意，用杯子各舀了一杯果酒喝。靠海的方向，灰色的海鸥群呼啦啦地飞过。几只麻雀呆呆地站在镇长头顶的棕色屋檐上，像草莓酱里点着几摊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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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17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