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玫瑰园 第一部 玫瑰园 1(4/12)
为什么我们爱偷听藏红花与龙舌兰的对话呢?因为,在我们年少时,没什么其他的故事来源。远航来的水手们酒醉后,总是炫耀他们的祖谱。那些像树枝一样盘根错节的家族历史,在那些册子里蔓延生长。他们在勾引本地的少女时,如此讲述他们家族的古老故事:那些泛着金币的光泽,事关匕首、毒药、盔甲、丝绸、美酒、首饰、骏马的传说,总能让本地的女孩们——尤其是若那种瞪着双单纯的眼睛、相信一切神话的傻姑娘——尖叫着对他们表示仰慕。
每逢这个时候,辣椒、罗望子和我只能远远站着,那时还是小乳猪的凤尾鱼趴在我的肩上。我们有些羡慕:我们没有历史可以讲述。我们的父母不曾向我们讲述过久远的历史。我们只能从藏红花和龙舌兰的反复吵嘴中,略窥出某些过去。比如,镇长就职之前的传说;比如,我的父母如何趁血气方刚时,在树林里练习拥抱和接吻……
我们所接受的历史分为双面。一半明亮而破碎,存在于长辈们反复的争吵与梦话中;一半幽暗,是由明亮的那部分映衬出来,却暧昧不明,似乎将永远沉浸在尘埃里。
我们好像生活在一个集体失忆的镇上。我们的父母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们过去。因为他们的记忆凝结在了某一个点,某一天,我们出生之前的某一天。在此以前的记忆,似乎已不存在。事实上,全镇所有的成年人,似乎都只记住了那一天。那一天之前的记忆已成空白,糟糕的是,此后这些年的记忆,也时不时被他们遗忘。这种遗忘的力量之大,令我父亲对于钥匙的存放地、今天是星期几、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已有几岁等问题,也常显出懵懂未知。偶尔遗忘的力量过于强大,在未经我提醒前,他会忘记我是他的儿子。他对现实的记忆如此淡漠随意,对那个我尚未出生的日子却印象深刻。在我们镇,这个奇特的定律,唯有三个人可以避免。镇长大人从来不说过去,但事后证明,他将一切都记得一清二楚。而藏红花和龙舌兰夫妇,似乎是唯一记得清楚本镇历史的人,至少在梦话与争执中是这样的。所以,当我们这些少年想在这个遗忘之镇上,了解些更远的往昔,只好偷听他们的争吵:大多数时候不得要领,但偶尔,能够直插到黑夜般的久远记忆中。
父亲的往昔 之一
关于那可纪念的一天,那永远盘桓在我父亲脑子里的唯一的一天,我的长辈们唯一记得住的一段历史,我的父亲是如此对我诉说的。
记忆的开始是一个春天的早晨,那时我的父亲也是十七岁。睡梦里他看到三条鱼在天空中飘荡。后来,一阵玫瑰花香铺天盖地地涌起,天空中的云与鱼都变成了玫瑰花瓣的样子,漫天玫瑰色。
他醒了。睁开眼望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他的房东太太番红花:几年后,她成功地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我父亲,自己也就成了我的外婆。这天,后来将成为我外婆的番红花,将一个黑色花瓶搁在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朵玫瑰花。
“如果你不想错过看热闹的机会,”我的外婆番红花说,“那就快点儿起床吧。”
那是一个温暖的春日清晨。我的父亲肉豆蔻记得那一天的预定安排。上午是新镇长的就任仪式,下午则是镇长的婚礼。这一切已被书写入请柬,搁在镇子每一家的桌上。他喝了我的外婆番红花熬的鱼汤,从窗口望向外面蔚蓝色的大海。沙滩上正有一群穿着制服的军人,铺开婚礼的红毯。一群猛犬在他们身旁绕圈,看到潮水奔来就夹着尾巴逃开了。
“玫瑰要结婚啦。”我的外婆番红花说。她说的是当时镇上最美的女孩玫瑰。
“希望她幸福。”我的父亲说。
“我怕她不会幸福。”我的外婆说,“她前天来找我时,哭得眼睛都红肿啦。她用了各种办法想证明自己能够获得幸福。掷硬币、扯花瓣、扔石头,可是一切的证据都证明她将迎来不幸。那天她来的时候,我们家的猪都惶恐不安地尖叫。”
“那不过是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不幸的人。”我的父亲说,想显得久历世事的样子。但这话显得很冷酷。我的外婆张着嘴看了他一阵子。
“你说起话来像一个魔鬼。”她压低声音说,“像那个新来的镇长。”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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