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钟声 夜半钟声 24(5/6)
阎藻跋原以为老油子见多识广，办事有手腕，定能妥善把事情办好，自己龟缩在车里想心事。心想，这就是划为右派的老师的劳动改造的农场。今晚在这里睡一宿，明天就能见到老师了。见到老师后，他用挑行李粗扁担当鞭子，狠狠地抽打自己，向老师请罪，老师或许会原谅他。想着想着，忽然听到茅屋里爆发了激烈的语言战，走下车，见老油子被推出了门，连忙走上前，点头哈腰认错：
“这位领导，我是犯了大错的干部，来贵农场劳动锻炼，就是您领导下的职工，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如果你认为我当你们农场的职工不合格，请您给发介绍信的单位回封信，将我退回去。不然我回去，领导还以为我逃避改造。领导同志，请您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
听阎藻跋这么说，那位副主任又从老油子手里要回介绍信，仔细看了看。介绍信写的收件单位正是自己农场，他依稀记得场长说过别的省有些犯了严重错误的干部要到农场接受劳动锻炼，场长还说他们的级别不低，不能当犯人对待，年后要为他们修建住房，保证一人一间。没想到这位主任竟来得这么早。这位副主任又上下打量阎藻跋一番，心想，他年不过三十，就当上了县委办主任，必定有过人的智慧，日后东山再起，前途无量，万一冤家路窄，他调任当自己的上司，他这个“霸陵尉”能有好果子吃？他又何必随便开罪他。于是紧绷的卖牛肉的脸骤然松弛，泛起春水般的涟漪，吃吃地笑着说：
“藻跋同志，我们农场地处偏远，新建只几年，设备粗陋，领导同志初来，恐怕不习惯，恳请原谅，恳请原谅。”
“副主任同志，我是来劳动锻炼的，在艰难的岁月里，能住间茅房喝口粥已是高级享受，如果还讲究吃住，又怎么能洗刷掉思想中的肮脏呢？老尤司机还要赶回家，你给我们一碗粥喝就行了。”“凿把”在表白了自己愿意接受艰苦的环境考验后，提出了喝口粥的要求，这却难倒了语不让人的副主任，他搔着头皮皱着眉，老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
“阎主任，阎主任，按理说，用粥来招待贵客，大失体统。可，可，可现在年关放假，人都回家过年了，粥也无法找到。我家离这里近，农场决定我值班，我一日两餐由家人送来，晚饭我已吃过了，明天吃饭在十点以后。你饿了一天还要饿一宿，这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说时他有如驴推磨，不停地在屋里兜圈子。
“主任同志，这里，这里不是劳改农场么？难道刑事犯罪分子春节也放假？”
“我们分场有四个大队，原来都是右派分子劳教、刑事犯罪分子劳改的场所。现在大多数右派分子或者因病请假回家治疗，或者经受不了艰苦的劳动考验逃离了农场，人数锐减。如今社会治安好了，犯罪分子也少了，其中三个大队都是新安排职工生产，放假后，职工都回家了，只有四大队还是劳改劳教场所，右派、犯罪分子当然不能放假，到那里一定能有饭吃。只是，只是敌我对立，人鬼殊途，要你去那里，实在太委屈你了。”
副主任说让他去那里委屈了他，可阎藻跋心里没有一点受委屈感觉，倒觉得给他漆黑的思想暗室点亮一盏明灯。他想右派分子、刑事犯罪分子麕集那里，老师一定也在那里，他即刻能见到老师，即使老师对他鞭笞詈骂，也胜过吃山珍海味。于是他当即表示他饿得慌，他就立即去那里。副主任正为这颗烫手的山芋不好往哪里搁而发愁，现在他自愿往火坑里跳，何乐而不为？立即写了张便条交给阎藻跋，指明傍堤一条大路向南，走上十里就到了。听副主任这么说，阎藻跋、老油子走出场办公室，阎藻跋拍着老油子的肩膀说：
“老尤同志，我此去有碗热粥喝，你赶回家，还得枵腹驱车一天一夜，太辛苦你了。”
“我一个大活人，不会让尿憋死，又怎么会饿肚子？我半夜捶开那家合作旅店的门，难道灶鸡子敢不让吃一条鱼？倒是你，单枪匹马闯入心狠手辣的犯罪分子中间，你可得处处留神，步步小心哟。这瓶堆花酒，关键时刻也许对你有帮助，我就送给你。”说时，将堆花酒塞给阎藻跋，一步一回头，怏怏不乐地离开了他。
风，呼呼猛刮；雪，漫天飞舞。才过五点，仿佛黑夜已经降临，百步之外，不辨牛马。一辆吉普似狂风巨浪中的小船，在向西的路上颠簸；一个挑着行李，像只打断了腿的跛脚鸭，步履艰难地向东爬行……
注释（1）《桐叶封弟辨》：唐柳宗元著。古书上记载说：周成王把削成珪形的桐树叶跟小弟弟开玩笑，说：“把它封给你。”周公进去祝贺。成王说：“我是开玩笑的。”周公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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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feil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