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劫残卷 第一章:纸坊春雨 上(2/2)
蔡琰看着姜尘眼中因找到共鸣而闪现的一抹灼热,以及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困惑,若有所思。她轻轻放下琴,走到那摞纸前,俯身细看,鼻尖几乎触到纸面。“造纸……亦是写尽人间百态。韧者抗压,薄者承墨,粗者裹物,洁者载史。姜郎之心志,在载史之洁,亦在抗世之韧?”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此方寸之地,亦是人心战场。”
这突如其来的引申,带着蔡琰自身命运的沉重与清醒。她在说纸,更在说自己和这纷乱之世。这话语像一柄无形的锥子,轻轻刺破了姜尘心头弥漫的疏离和迷茫,一股微热的、带着痛感的真实涌了上来。
他尚未回应,作坊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惊恐的叫喊:“走水啦!作坊走水啦!”
紧接着,是更多杂乱的嘶喊、奔跑声、瓦片碎裂的哗啦声,混杂着一种压抑的、狂热的喧嚣迅速逼近!
“不好!”姜尘脸色骤变。这不是寻常火患!
蔡琰反应极快,下意识地抱紧怀中古琴。一抹惊惶掠过她苍白的脸,但转瞬被一种近乎于绝望的坚韧取代。她显然经历过流亡路上的险境。
姜尘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作坊大门的方向已映出刺目的红光和滚滚浓烟!尖锐的呼啸和狂热的呼喊声清晰起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是黄巾军!
伊阙坊地处城南,紧邻市集与贫民窟,官府管控本就薄弱。没想到他们真敢突袭洛阳!
“蔡大家!随我来!去后院!”姜尘一把抄起旁边用来固定竹帘的沉重短木棍,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作坊里的人听到喊声,早已乱成一团,匠人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忠伯试图维持秩序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和远处的厮杀声中。
浓烟已经灌入晾纸房,视线开始模糊。
“咳咳……”蔡琰被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身形晃动。
姜尘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触手如寒玉:“快走!”他拉着她冲向后院的角门,那里通向存放成品纸和工具的小院,是他记忆中唯一的、可能是死路的生路!
刚冲出两步,身后“轰”的一声巨响!作坊临街的土墙竟被某种沉重的东西撞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砖石泥块飞溅,火光夹杂着无数狂热扭曲的面孔涌了进来!为首之人身材魁梧,布巾抹额,脸上涂着腥黄的符印,手持一把血迹斑斑的砍柴斧,眼神赤红。
“祭品!女人!值钱的都带走!”他狰狞咆哮,目光瞬间锁定了仓惶避难的蔡琰!
寒光一闪,那狰狞汉子手中的柴斧带着风声,毫无花哨地朝着蔡琰劈头斩落!速度快得骇人,空气中甚至弥漫开一丝血腥味!那汉子眼中只有纯粹的杀意与掠夺,对挡在眼前的姜尘视若无睹。姜尘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肌肉绷紧到极致。恐惧如冰冷的巨浪拍来,几乎将他吞噬。他只是一个在平安盛世里长大、只会摆弄纸墨的普通青年!他甚至没杀过鸡!
那闪着寒芒的斧刃映照出蔡琰苍白脸上濒死的绝望,映照出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古琴。她的眼神没有看向斧头,反而越过了魁梧的黄巾汉子,投向姜尘。那不是求救,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悲悯的平静——仿佛在说,她早已预见命运的无常,只是遗憾没有机会在完整的纸上,再谱一曲《胡笳》。
“躲开!”姜尘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是命令,是本能绝望的宣泄。他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不是用手中的短棍格挡那势大力沉的一斧,而是以身体狠狠撞向蔡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姜尘感到自己左肩被一个冰冷沉重的东西狠狠砸中,剧痛如同烧红的铁水泼进了身体!同时,怀里的蔡琰被他撞得向后跌倒,“啪嗒”一声,那把七弦琴脱手飞出,撞在墙壁上,断了一根弦,发出刺耳的哀鸣。
是斧柄!关键时刻,姜尘的扑撞让那斧刃险之又险地擦着蔡琰的发髻掠过,沉重的斧柄末端却结结实实砸中了他的肩膀。姜尘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半边身子瞬间麻木。
“砰!”两人狼狈地滚倒在后院角门旁那堆刚制好的湿纸坯上,洁白的纸张沾染了血污和尘土。姜尘的左肩血流如注,迅速染红了麻布衣衫。
“找死!”黄巾魁汉见猎物躲开,眼中凶光大炽,反手就要再砍。
姜尘倒在湿漉漉、冷冰冰的纸堆里,剧痛和呛人的浓烟让他几乎窒息。死亡的气息如此清晰。意识模糊中,他感受到怀里蔡琰因恐惧而无法控制的颤抖。混乱中,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蔡琰磕碰出的伤口沁出的血,正顺着两人紧贴的肢体流淌,滴落在他慌乱间不知何时从怀中掉落的、摊开在地上的那本自己随身携带的、装订简陋的硬皮本子上。
请下载app访问,点击下载app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仅作介绍宣传,请您支持正版
来源: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