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士 第一章 锈沙与镣铐

“198”杠铃砸回支架的金属撞击声在空荡的健身房回荡。王昊喘着粗气，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眉骨砸向地面，在塑胶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斑点。“199”?小臂的肌肉在灼烧，每一次举起都像对抗无形的枷锁。“200”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将铁块推顶到位，随即瘫倒在长凳上，胸膛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

“妈的…真要命…”他嘟囔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自动跳转到那个熟悉的论坛——《Kenshi》资讯站。刷新，再刷新。页面干净得像被酸雨洗过，没有新帖，没有更新预告，只有几个老玩家在遗迹般的旧帖里哀叹“这游戏怕不是被开发者遗弃在死亡之地了”。王昊失望地锁屏。算了，出去买瓶水补充点电解质吧。

燥热的晚风裹挟着城市特有的尾气和灰尘扑面而来。王昊拧开便利店冰柜的门，指尖触到冰凉水瓶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像是整个世界被塞进了液压机。视野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紧接着是翻滚、撞击、玻璃碎裂的尖啸。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轻飘飘地飞起，又沉重地砸落。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下辈子…过马路…老子…一定…看车…”

意识像沉在黏稠的沥青里，挣扎着上浮。

热。

干。

这是王昊恢复知觉后的全部感受。没有消毒水味，没有仪器的滴答声，只有滚烫的沙粒紧贴着脸颊，贪婪地吮吸着他皮肤上最后一点湿气。他费力地撑开仿佛被胶水黏住的眼皮。

视野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锈黄色。天空是浑浊的灰白，太阳像一颗蒙尘的铜球，悬在头顶，散发着毒辣而毫无生气的光。风卷起沙砾，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细密的刺痛。空气扭曲蒸腾，远处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楼般晃动——几株干枯扭曲、形似巨大脊椎骨的黑色植物，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地标”。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是沙漠？可哪有沙漠的沙子带着这种诡异的、仿佛铁锈氧化后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混合着臭氧的刺鼻气味。

“我…没死？”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声音嘶哑微弱。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升起，就被更深的恐惧和茫然淹没。他猛地坐起，眩晕感瞬间袭来。低头看去，身上还是那件被汗水浸透的运动背心和短裤，在灼热的沙地上显得如此单薄可笑。手机？早已不知去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思绪。他撕下背心下摆还算完整的布条，用颤抖的手飞快地包裹住头部和裸露的手臂——记忆中沙漠求生知识告诉他，必须减少水分流失！布料的粗糙摩擦着被晒伤的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但他顾不上了。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有脚下这片吞噬一切的锈沙。他踉跄着爬起来，选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绝望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在酷热、干渴和逐渐加剧的眩晕感中煎熬。嘴唇裂开，渗出血丝，立刻被沙尘覆盖。视野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是血液在干涸血管里奔流的哀鸣。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耗尽全身力气。远处那些“脊椎骨”植物，似乎永远也走不近。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他仿佛成了这片废土上第一个被遗忘的尘埃。

“水…一点…就好…”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就在他膝盖一软，即将彻底扑倒在滚烫沙地上，成为这片荒漠又一具无名骸骨时——

“呜——噜！”

一声尖锐、非人的嘶鸣穿透了死寂的风沙！紧接着，是沉重、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铿锵声由远及近！

王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转动僵硬的脖颈。浑浊的视线里，几个高大、狰狞的身影正从一道沙丘后奔袭而来！他们身披着由暗色金属片、粗糙皮革和不明生物甲壳拼凑成的厚重铠甲，关节处锈迹斑斑，折射着冷酷的光。头上戴着覆盖整个面部的、形似野兽颅骨般的锈蚀金属面具，只露出两道幽深的眼缝。最刺眼的，是他们胸前铠甲上，用粗犷、暴力的手法深深镌刻着一个巨大的、仿佛还在滴血的——“奴”字！

“那里还有一个！快！别让这‘肉票’烂在沙子里了！”一个粗嘎、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嘶吼道，充满了贪婪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恐惧瞬间冻结了王昊残存的意识。他想跑，身体却像被焊死在沙地上。他想喊，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几双从狰狞面具眼缝后射出的、冰冷如同看待牲口般的目光，以及他们手中反射着刺目阳光、带着倒刺的沉重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