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琵琶弦上说相思 其三 榭阁幽约(1/3)
夏日黄昏,蝉鸣阵阵,一荫碧树在夕阳光影里默然而立。琵琶坐于后院亭间读书,手中一卷诗文翻了两页便怎也无法继续,搬至蔡府已有些日子,不出她所料,蔡确府中已然有几房貌美妾婢,他的妻溘逝之后,便一直再未续弦,这一点倒令她心生诧异。
而他却是爱极了她,为她置办绣阁,锦幔茵褥,妆合器玩,均是经他亲自甄选,倘若在书斋理事,亦会唤她相伴,绿鬓视草,红袖添香,愉悦何如!幽霾的深夜,青灯照壁,那女子半跪于塌前,纤纤素手,拈香入炉,娇小的身子微微弯曲,成一柔美弧度,每每不经意间,都能捕捉到她的恬淡安谧,是种不动声色的美,令他心下不漪不澜,仿若烦忧全无,于他来说,这是多么久远的感觉,如此单纯干净的心绪,令他怀念动容。
自入仕以来,攻讦谤讪,笼络钻营,早已是家常便饭,他行事谨敏,步步为营,又极善弄权,故得以年方四十有五便坐上了宰相的位置,旁人见他紫褶金带,肆意风华,然又有几人知他内心苦楚无奈?多年前是有如此一人,他的妻,与他心有灵犀,相知有素,伴他走过艰难隐忍岁月,他发誓要令她幸福,再也不要她心存忧念,只可惜,她等不到。他再未续娶,因她的位置无人能替。如今即便身居高位,睥睨群雄,官场得意依旧无法添补心上的伤痕,他的心随着她生命的消逝渐渐尘封,于是更是一心埋首朝政,他已是无所牵念,他兴许再不会爱。
直至遇见眼前这女子,他心里才又抚起微澜。那日绮华阁中,她遭人羞侮,即便满腔哀婉愤懑,却始终透着一股绝强不羁的神色,似曾相识的眼神,令他忆起许久以前那个清贫孤傲的少年,此般莫名动容教他不由自主地替她解围,一贯的从容不迫竟被瞬间抛诸脑后,他觉得那晚真是失态,思绪及此,蔡确不禁莞尔一笑。
“相公笑什么呢!”忽闻她出声,音色柔浅如溪。
他亦不应声,径自行至她跟前,轻揽柳腰,拥她入怀:
“美人如斯,赏心悦目,自然当笑。”
琵琶伸出素手轻抚他脸颊,柔声道:
“妾这几日见相公总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他凝视她一双明眸,愁绪点点,甚是怜惜:
“无事,皆为繁杂琐事,娘子不必担忧。”
他口中所言轻巧,只是眉间却扭着一股深重的忧虑,在幽暗的夜里,似一抹浓密的霾雾,愈发显出一种诡异的美感。近日令蔡确烦忧之事的确不少,官家重疾在身,如今已不能看奏理事,怕是时日无多,储君之位迟迟未定,旧党一行人蠢蠢欲动,若是这些人再次跻身朝廷,只怕本朝苦心经营多年的“新法”定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于他自己更是相位难保,左相王珪,凡事向来没个主见,此人向来世故圆滑,政见上也更倾向于旧党一侧,此般角色,期望他竭力支持自己是白日做梦,但倒是颗值得一用的棋子。或许,在立储这件事上,他须得伺机谋划操持一番。
“夜深了,相公还是尽早歇息吧!”她偎着他的肩向寝阁走去,只见他眉间愁雾愈发浓厚,她满心茫然惆怅,却看不透他的心。
翌日清早,琵琶醒来,已不见他身影,望着锦塌上他躺过留下的褶痕,心里随即涌上一股恬适的温暖,她又想起他的言笑晏晏,禁不住耳根一热,随即又有些怅然若失,本想早些告知他今日是她的生辰,只是一直不知如何开口,好容易想好说辞鼓起勇气,他却已悄然离去,今日怎么走得这样早,她恨自己扭捏姿态,心下懊恼却又有些担忧。唤了侍从来问,只说相公政事繁缛,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归府,她这下更如落水风筝,满心落魄,兀自在阁间坐着,想来这些日子,他对她的娇宠溺爱,亦使府中泛起涟漪,几房妾侍都对她神色冷淡,爱理不睬,私下里更是出言轻慢,冷嘲热讽。琵琶不愿八面玲珑,谀辞谄媚,她宁可与诗书词曲为伴消磨时光。于琵琶而言,有他足矣,其余皆为过眼云烟,有他的地方才有阳光,她日日盼他早归,只因思念深且长。奈何他身任烦剧,总早出晚归,即便归府亦常常于书斋忙到深夜,近来犹甚,得闲时亦不再与她对诗调琴,拈花弄柳,更多是静默而坐,愁眉深锁。他不快乐,她便不快乐。
琵琶在阁中,一直恹恹坐到黄昏时分,想蔡确自是不会早归,便欲更衣小睡一会。忽闻侍从在外禀告:“琵琶娘子,相公邀您于朱雀门外水榭一聚,轿已备妥,还望娘子速速更衣。”她又是一阵愕然,不知他耍什么花样儿,便应道:“知道了,就来。”
轿行于路上,整个汴梁城已然入夜,琵琶撩起纱帘,看街市繁华喧嚣,心中洋溢一缕热切的甜蜜,平日里听来烦扰的吆喝叫卖声现下里都觉着悦耳动听,她心情笃好,只是略略嫌怪轿夫脚力甚慢,耽误了这良辰美景值千金。
蔡确懒懒地坐于一方水榭之中,背对门帘,听闻身后一阵柔缓步履,随即传来那莺鸟般悦耳的声音轻轻唤他。一回首间,竟是教他不得呼吸,见这眼前女子,身着胭脂红抹胸长襟,外罩一袭轻巧的浅红薄纱罗背子,衬得她纤美的双肩若隐若现,如黛青丝被挽作堕马髻,斜斜倚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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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fe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