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祖先 重塑散文的文学品质(代序)(3/5)
正是这些瞬间启示了我,让我思考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
张国龙:您的散文中有不少“历史文化寻根”的篇章。但您对历史文化的书写,似与上世纪90年代以来流行的“文化散文”大相径庭。请简要谈谈您的“文化观”,以及您书写历史文化的策略。
熊育群:我不太认可“历史文化寻根”的说法,这与我前面说到的散文观是一致的。我写历史,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它的气息,它就在我生活的时空里,我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历史文化在我只是呈现事物的一种工具,它不是目的,通过它我找到现实与过去的对接,把我们看不到的事物延伸过来,我在乎的是从前的气息,我感觉到了这样的气息,场,我要把这已经虚妄了的气息表现出来,把这种存在再现出来。我还在乎的是这一过程所表现出的时间的纵深感,也就是说,我还是不能摆脱生命意识,这是超越自身的更宏大的生命意识。人类在传递生命,当然还有传递中的文化,作为一个诗人我对此不可能不敏感。
这也许是一种生命现象,一个人当他过了不惑之年,他就像爬到了生命的又一个制高点上,他的眼光从自己的脚跟前伸展开来了,他看到的不再只是现实中活着的,还看见了远处消失的,那些过去认为十分遥远的,现在感觉逼近了。因为有了这样的感觉我才进入历史,才有历史文化题材的抒写,没有感觉我是写不了的。
文化只有与个体的生命结合才是活的,那些活在每个心灵之上的文化才是我能够感知的。否则,它就是知识,是脱离个体感知的抽象的文化知识,这样的写作是知识传播,而非文学的性灵抒写。
所以我的历史文化散文不会有完整的历史,它们是断续的、跳跃的,历史永远是跟随人的心灵意志的,或者是时空的感觉,或者是一个抽象出来的象征符号,我要表达的是心灵史,是消失了的生命的现场。我只要抓住自己的一种感觉,一切都会在这种感觉中展开。往往在写作中,我会重新发现历史,特别是民间的历史。这与行走和阅读有关。如果只是躲在书斋里,就很难有新的发现。人类活动留下的一切痕迹从广义上说都是文化。
张国龙:您在散文中执著地追寻历史文化记忆,对传统文化的迷恋甚至达到了全盘接受、认同的程度。而您似乎不屑惊鸿一瞥于当下文化景观,偶有碰触,多流泻出失望与倦怠之情,竟无一赞词。加上您对当下生活的疏离,读您的散文间或有“生活在别处”之感。倘若您在缅怀、追索历史文化记忆时保持着更为公允的批判意识,倘若能以开放、多元的胸襟给予当下文化景观多一点关注,或许将使您的散文具有更为强劲的艺术感染力。不知您是否注意到了您散文中所呈现出的此种文化心态?
熊育群:谢谢提醒。怀古是文学的母题。就是美术也大多喜欢画古旧残破的东西,很少去画新的建筑。因为那上面有时间,有岁月。我的确对存在之物缺少敏感,反倒对消失的事物充满好奇。它不仅能调动我的想象,还调动了我的情绪。我可能是有很强怀旧感情的动物。人都有偏执,有自己的兴趣点,我对消费时代物质至上时代的确热爱不起来。我们的生活正在发生巨大改变,我感到惶惑。我常常借传统的建筑——那种四合院、坡屋顶,自然紧贴于大地上的房舍——建立起的人伦的温暖,表达痛惜之情。大都市高楼隔离了这种人伦,把人类变得冷漠、孤独、自私,我无法对着给人压抑的千篇一律的城市高楼生发热爱之情。我认为它只是解决了人的身体的栖居,而没有安顿心灵。同样,中国传统文化所建立的恕、孝、礼、忠……被一刀两断之后,我们无法与传统对接了,也就是说,我们没有自己的来路了,我怎么能不希冀找到自己的来路自己的根?一个民族没有自己的传统,怎么会不混乱?我非全盘接受传统,譬如在《复活的词语》一文中我是反孔子尊庄周的。没有传统的滋养,心灵会是空落的。
伟大的传统是文人精神的皈依,这种来自岁月纵深的文化,它是作为一个精神整体才发出感召力的,一种情感的非理性的召唤,与全盘认可无关,这是生命意识在一定年龄段的反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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