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祖先 重塑散文的文学品质(代序)(4/5)
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对于人类的贪婪有切身之感,而市场经济正在极力激发与鼓励这种无止境的物欲,生活变得越来越奢华,这会毁掉我们生存的环境。向过去追寻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田园牧歌,我认为正是现实逼迫的结果,是我对现实的另一种表现。也可以说是内心的一种反抗。当年高更远离巴黎繁华的现代都市,去大溪地过原始人的生活,我这样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一切不过是生存,活,哪一样对自己好,它就是正确的。我们要拒绝文明的落后与先进之分。这才是愚昧的。
张国龙:您的散文有重“理”轻“情”的倾向,且叙事支离破碎,对当下生活情景的再现尤显“捉襟见肘”。但您对自然风物的描摹则细致入微,神形兼备。请谈谈此种落差生成的内在动机或其他。
熊育群:其实我认为自己是重抒情的,最初我的诗就是抒情性的诗歌。随着年岁增长,情感表现愈来愈内敛,也许是出于对煽情的反感,我几乎没有直接表明感情的文字,都是内含于行文之中的。直接说出自己感情的文字在我是肤浅幼稚的,其实感情也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生命打开的窗口》是较重“理”的,表达的是我自己的生命哲学,但同时隐忍着强烈的感情,这种感情读者并非感受不了,许多读者跟我说,看了文章哭了。我并非希望读者哭,我希望的是他能与我一起感受生命的疼痛,一起面对生命的困境。这也许是一种冷抒情吧。
至于当下生活叙事的支离破碎,也许是我的一个缺陷。深思起来,与我个人的性情不无关系。以前我曾学习过绘画,自然地我画的是山水,对人物画没丝毫兴趣。在照相还很困难的年代,我曾为我的外祖父画过像,我并非没有这样的能力,而是没有兴趣。散文写作最初写的大多是游记,也是关于自然山水的。从我的世界观挖掘,社会性的东西我觉得是人类内部的事情,是各种关系纠集的结果,我更喜欢面对大自然,面对茫茫宇宙,感觉人类的渺小,她的真实的处境。我喜欢思考自然世界里的一切,对自然的变化十分敏感,对生命的过程更加关注。因为对来于尘土归于尘土的个体生命感悟永无止息。这样的思考纯粹,更加形而上,充满哲思与宗教的色彩。
我个人没有太多的物质的欲望,喜欢周游世界,忘情于山水。这也许是中国传统文化潜移默化的结果。魏、晋的文人就寄情山水了,宋朝的文人画抛开了人物,只画山水、花鸟。都是欲与自然对话。像庄子、李白这样的文人,我想也是不太有兴趣去关注周围人的生活的。庄子反对别人做官,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李白活在名山大川之间,以酒为伴,写的都是自己心中块垒。我想,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兴奋点,我的兴奋点最早是自然山水,现在转到了历史人文上,对于当下生活也许会有兴趣,只是还找不到恰当的表现形式。也许这更合适于小说。我在2006年11月就尝试过小说,中篇小说《无巢》发表于2007年《十月》第一期,《小说选刊》同期转载,反响很大。《无巢》写的就是发生在广州的真实的事情。散文是主观性非常强的文体,更适宜于表现自然。当下生活,我可能会以小说的方式介入。
世纪之交散文取得了很大成绩。这主要体现在经过上世纪90年代散文进入全民写作后,一批作家不再满足于生活随感录式的写作,而把融合着生命、时空感悟、社会体验的深刻思想带入了散文。
张国龙:母语是散文最后的栖居地,寻找高密度的散文语言,必须依凭母语经验,刺激母语的活力,调动母语的所有表意功能,激活母语的创造力,最大限度地释放母语的能量,这是散文塑造语言形象的必由之路。由于汉语散文所栖息的母语有别于印欧语言:修辞强于语法,动词无形态变化,具有象形和表意功能,其演化过程悠远,每一个字皆有人文内涵,都能够刺激想象,因此,一方面必须对母语的惯熟化和模式化表达的运用游刃有余,另一方面还得与母语的种种凝固不动的意指相对抗,反抗语词的“经典性”所指的暴力。当下散文语言的流弊在于甜腻、琐屑、絮叨,缺乏张力。正如海德格尔所说,“语言的本性并非是在指称之中消耗自身,它也不仅仅是具有指号或密码特性的事物。因为语言乃是家园,我们依赖不断超越此家园而达到所是”,此乃散文塑造语言形象所应达到的致境。所有伟大的文学家,无一例外都是卓越的语言大师。他们营建的经典的文本,皆不啻为一场场语词的狂欢,一种僭越庸常的生命高峰体验。您的散文对语词的精心打磨,的确具有穿透心灵的弹性、张力。许多散文段落,分行即为诗。即或某些长卷散文,亦为美文,阅读的快感随灵动的语词飞翔。请问,您如何理解、穷尽散文语言的弹性、张力?
熊育群:我们谁都不会怀疑,语言具有非凡的魅力和无法穷尽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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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