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玫瑰园 第一部 玫瑰园 1(11/12)
“镇上的法令是，”我父亲说，“严禁任何人以任何名义翻越玫瑰园的篱笆。”
“对。”
“可是，”我父亲说，“刚才我的朋友没有翻越过篱笆。他是跳越了篱笆。”
“跳越和翻越是两回事呢！”萝卜喊道。
“是是！我是跳越过篱笆的！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浣熊似乎刚想起他们事先拟定好的台词，抓住救命稻草，大声喊叫。
军人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珠彼此对视时的空漠和惊慌，被我父亲敏锐地捕捉到了。木制的篱笆桩阴影倒在他们的靴子下，做着无声的注解。浣熊被军人轻轻地放在了沙地上。军人们聚拢在一起。他们的鼻尖呼吸相闻，低声地讨论着对策。我父亲他们四个——那时他们也都还是少年——站在篱笆边，玫瑰园离他们近在咫尺。花的香气汇成的海洋，触手可及。
我父亲说，他当时感到了初步的胜利……此前，他们也彼此编造着神话：海员对抗妖魔啦，英雄对垒敌军啦，这些从记忆深处残存的神话，无意间得到了世俗式的确认。依靠着语言和思维的力量，他们玩着文字游戏，初次与成人的世界相对抗，于是逼近了那不可与闻的深处，那蕴藏着浑厚秘密的玫瑰园内部，那阴影笼罩、香气流溢的世界。我父亲他们四人组几乎是带着渴盼的情绪，等待军人们的商议结果，我父亲说，他甚至渴望他们来反对自己，如此进入玫瑰园，才有胜利的价值。
就是在这时，我父亲看到了镇长大人。镇长大人戴着一顶奇形怪状的礼帽，套着一件不合时令的大衣，带着他影子一般的秘书，一步步踩在玫瑰园篱笆的阴影上。军人们立刻立定敬礼，靴子合拢发出整齐的啪啪声。镇长大人横扫了我父亲他们四人组一眼，然后大踏步走来。我父亲说，他听到背后沙子的声响，就知道萝卜和浣熊在向后退。
“什么事，年轻人？”
“我的朋友跳越过了篱笆。”萝卜说。我父亲认为，萝卜的声音，颤抖如风里的荒草，“被军人们按住了。”
“镇上有规定，”镇长大人的声音持续柔和，“翻越篱笆是不被允许的。”
“我们知道，大人。”我父亲接茬说，“我们没有翻越篱笆。如果有人翻越篱笆，我们一定会奋起维护镇上的法律！可是，我们是跳越过了篱笆。跳越。”
“跳越……”镇长大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眉心纹路深如刀刻，额上那条疤痕颤抖得像条蛇。我父亲说，看着这个表情，他忽然想起多年以前，玫瑰死去的时刻，那聚集在镇长脸上的阴暗之色。他为此打了一个寒噤。
“跳越就是完全依靠腿脚的弹跳力从篱笆上空跳过，而翻越则是要依靠手的支撑与篱笆接触之后……”萝卜开始背诵他们几个事先预备的那一套。
“是的，我明白。我明白。”镇长大人沉思着说。
“翻越依靠着手的支撑与脚对篱笆的作用力和篱笆接触之后越过篱笆，在概念和用词上都有……”
“我说了，我明白！”镇长大人喝道。他的声音震得四人组眼前一黑。
“对不起，我刚才在思考。”镇长重新启用他深沉柔和的语调，随即打了个手势。他的秘书展开那个红色封皮大本子。
“记下我的话。”镇长大人说，“从即日起，严禁，任何人，以任何名义，翻越，或，跳越，玫瑰园的篱笆。签名人：镇长。本法案从即日起……”他看了一眼怀表，“下午三点四十三分起在本镇范围内生效。”
接着，他将脸转了过来，对我父亲他们四个人微笑了一下，挥了挥手：
“再见，年轻的居民们。我真羡慕你们的体力。我老了。”
他走开了，在走出玫瑰园阴影的范围之后，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军人们，执行你们的职责！”
“是！”靴子跟又一次整齐地碰在一起。
我父亲说，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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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17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