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钟声 夜半钟声 8(2/2)

三伢子一边回答，一边往别处走。赵柱子还想支使别的人去，可环顾左右，所有的人都好像要他扛枪上战场，不长眼的子弹就要打到他的脑壳上，避之唯恐不及。赵柱子笑着说：

“没有这么严重吗，昨天我去了他家，和他说了许多话，甚至我说了许多让他感到羞耻的话，我说他老祖宗是个火头军，就是现在人们叫的灶鸡子，他也没有说什么。大家都说他疯了，我倒觉得他在装疯，充其量到只到公社、县里闹一闹，他没有那个胆量敢去省城、上北京。”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眼尖的三伢子跳起来用手指着前方说：

“大家看，大家看，鬈毛狗背着个竹盘回来了！”

大家顺着三伢子指的方向看，好像隔着几重轻纱帘幕，远处似乎有那么个影子在移动，有人说是像头牛，有人说分明是匹马，怎么会是鬈毛狗？大家指指点点，莫衷一是。影子近了，又有人说，那是一个人撑着把伞，再近一些，比较清晰地看到那个人头上顶着个蘑菇状的东西，好像是只大锅子，一致认定，那个人就是赵传斗，昨晚他将铁锅当刁斗，敲着巡行到半夜，大概又去了公社所在的镇上，似狼嚎般呼喊着“风急天黑雨大”到天亮，现在回来了。

“赵传斗，你将口锅当刁斗，在村里闹过还不够，还要到镇上去闹，丢尽了我们赵家村的脸！你真是只丢人现眼的鬈毛狗！”许多人跳起来放声骂。不过赵柱子认为，赵传斗个头高，这个人矮许多，此人肯定不是赵传斗。

“你们这是干嘛呀！大好的天气不去下田干活，却聚集在这里磨嘴皮！”大家正在犹犹豫豫，唧唧呱呱，蘑菇下面传来了莺啼般的亲切的声音。

“兰香妹子，这么早你就去镇上买铁锅，你，你见没有见到赵传斗？”人们从声音中，辨明铁锅下的人就是赵兰香。赵柱子说着就跑过去为赵兰香扛锅子，赵兰香卸下肩上的铁锅，让赵柱子扛着，急切地说：

“我没有见到赵传斗！我家的铁锅好好的，这么早，镇上的供销社还没开门，哪有铁锅买，何况买铁锅还要计划呀。至于我肩上扛的这口锅，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我昨天遵照县里的指示，到昆阳铁锅厂宣传无记名投票选举，锅厂领导认为我们的经验值得学习，我不是脱产干部，不拿工资，到他们厂传经送宝误工无补添，于是送我一口铁锅当酬劳。不过我认为，这是锅厂给我们生产队选举经验的奖励，奖品应该归集体，柱子，你把它送到队屋里去。昨天锅厂传经会开过后，有人告诉我们队上赵传斗的事，所以我一早就乘早班车赶回来。这可是个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如果出了命案，我当然会承担起责任。但他有妻儿，这担子谁也承担不起！现在我们赶快带领大家分头去找赵传斗，快，快，快，还愣着干嘛呀！”

听了队长的吩咐，赵柱子、赵猴儿、实竹子，还有找兰香，将在场的人分成四支队伍，向村前村后、村左村右进发，总之河里塘坝里，山上的岩洞中，丛生的荆棘里，都要翻个遍，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出来。

四支队伍正准备出发，此时，三伢子风风火火，上气不接下气跑来了，前言搭不上后语说：

“兰香，兰香姐，他们打、打，打得很凶啊，再不去人、再不去人扯架，恐怕会，恐怕会打破脑壳！”

“三伢子，你说谁打架，你说谁打架？”赵兰香急着问：

“还有谁呢？不就是刁德一！开始柱子哥要我去他家去看看，我怕他打我，没有去。后来我觉得柱子哥说的对，他病了，追不上我，我就去了。我远远看到赵传斗的老婆拿着把菜刀，赵传斗手里拿着根锄头把，他们娘长屄短骂个不休，打斗不停。迟去一步，恐怕，恐怕会出人命！兰香姐，你们得赶快去！”

听到赵传斗正与老婆打架，队屋坪里所有的人都向赵传斗家涌去。赵兰香马上要人停下来，笑着对大家说：

“同志们，现在田里的禾苗长得响，你们要好好伺候它们，让它们吃饱喝足，长得身强体壮，秋后才能多打粮。现在我们是去劝架，又不是去打架，有我们几个就够了，你们就去伺候你们的娃娃吧！”听到队长的交代，社员都分散到自家承包的田地里劳动去了。赵兰香领着赵柱子一行四人去赵传斗家，他们身后远处，三伢子尾随着来看热闹。…………

注释（1）去马来牛不复辨：出自唐代诗人杜甫《秋雨叹》第二首：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禾头生耳黍穗黑，农夫田妇无消息。城中斗米换衾禂，相许宁论两相值？此句意为雨雾蒙蒙，连来去的牛马也分辨不清。

（2）窗外日迟迟：出自《三国演义第八回》：刘备三顾茅庐，造访诸葛亮，前两次没有见到，第三次正好诸葛亮在午睡，刘备等了几个时辰，睡足了的诸葛亮醒来，便吟出“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塘春睡足，窗外日迟迟”这首诗。窗外日迟迟一句意思：窗外的日光慢慢地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