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河岸边的村庄 溯河岸边的村庄 十一(3/4)

这时候，父亲、母亲带着哥哥回来了。他们都是跑着回来的，神色惊恐万状。母亲气喘吁吁地跑到阿惠跟前，拉起阿惠就跑，“快跟上，往南跑，鬼子过河进树林里来了”。母亲叫父亲领着哥哥阿武前面先跑，父亲犹豫地说：“你们呢？”母亲说：“快跑吧，不要管我们了”。不远处又有枪响，父亲丢下母亲和阿惠，领着阿武前面先跑了。母亲带着阿惠和二伯母随后也往南走。着急是着急，可是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还抱着一些破被子，能跑多快呢？

　　大树林里只有一条往南去的路。那是夏庄和史各庄的分界线，叫横道。平常很少走人，长得满是蒿草。阿惠一家也没有走这条路。他们是从树行间地边上穿着走的。因为不是道，又是草又是树，又是沟又是岗，很不好走。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大树林的边沿。仿佛走出了迷宫。前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地。晚秋季节，地里的庄稼都收了，高梁茬子、苞米茬子和一些晚熟的作物覆盖着地面。这片地和新河大河套连在一起，地势低洼，许多地方有积水。鬼子进庄，人们逃进树林，感到安全。现在听说鬼子进了树林，人们走出大树林，也有一种逃离危险的感觉。母亲和二伯母轻轻地舒一口气，进入这片平地，继续朝南走。大约走出离大树林二三百米的时候，身后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年轻女人，大约二十四五岁，中等身材，短发，她显然已经跑了ting远的路了，略胖的脸发红，又特别惊恐的样子。跑到阿惠他们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鬼子来了，追我呢”。阿惠回头一看，果然后面东北方向树林里窜出两匹高头大马。母亲知道自己是跑不出去了，便大声喊叫让父亲和阿武快跑。因为从林子里出来，父亲为了就乎母亲和阿惠，并没有离开他们多远，现在如此危险，父亲只好先跑。不一会儿，甚至没等看清楚，两匹马已经横在了阿惠和母亲、二伯母以及那年轻女人的面前，挡住了他们南逃的路。马上的ri本兵挥舞着大刀，高声喊：“开鲁衣麻斯”！（意思往回走）。于是三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儿，转身又向大树林这边走。ri本的大马紧跟在后面。母亲领着阿惠，ri本大马的马zui就在阿惠头顶上一点一点地上下动，几乎碰到他的头，身后就是马蹄子，好害怕呀。母亲牵着阿惠的手，他不敢回头，也不敢抬头。脚下又是泥水，一只脚踩在泥里，一抬脚，一只鞋陷在泥里了。他不敢停步，一停步大马蹄子就会踩到他身上。他光着一只脚被母亲拉着往前走。骑在马上的两个ri本兵，眼睛紧盯着马下的三个天朝女人。心里想，今天可够走时气，一下子抓到三个天朝女人，特别是看着那年轻女人边走边颤动的**，心中更产生了无限的YuWang。有时用刀尖碰她的肩部，总想把她单分出来。那年轻女人预感到前面的可怕，总是紧靠母亲和二伯母走，不让他们把她分出来。母亲和二伯母心里知道ri本人的目标是这个年轻女人，虽然不认识，但也不能把她推出去任ri本人糟蹋。三个女人相互身贴身地慢慢往前走，心里都合计着如何摆脱险境，真是无可奈何。她们越走越惊恐，越走越紧张。眼看快到树林边儿了，三个女人紧张的心跳都要停了。突然，远处“铛铛”响了两枪，子弹在头顶上“噗噗”地飞。ri本兵在马上一抖缰绳，两匹马嗖地一下从阿惠头上窜了过去，直向大树林奔去。一看ri本兵跑了，三个女人立刻转身，带着阿惠又向南跑。

　　原来，ri本兵从大树林窜出来的时候，父亲丢下母亲和阿惠，带着阿武前面先跑了。他们一口气跑到沟府桥上。沟府的几个民兵正在桥上放哨，有两个民兵手里拿着三八大盖儿枪。父亲跑到桥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民兵说：“不好了，我的孩子和家人还有俩女的都被鬼子抓走了……”

　　桥上的人似乎早已看到了远处发生的这一切。听了父亲的述说，算是得到了证实。而且知道了ri本人驱赶的人是谁。其中一个拿枪的就要追去。另一个人说：“不要去，等咱们跑到那儿，他们就要进林子了，就不好办了，不如先造两枪，高点打，别伤着咱们人”。于是，便响了那当当的两枪。信武士道的ri本兵也怕死，一听到枪响，子弹噗哧噗哧又那么近，还是保命要紧，便扔下三个女人和阿惠，飞地一般逃到树林里去了。

　　母亲和阿惠他们一会儿跑到沟府桥上，桥上的人们都为他们虎口脱险而庆幸。父亲紧紧地抱着阿惠，向沟府的民兵表示感谢，称赞他们枪法好。母亲说：“枪子儿就在我们头顶噗噗地叫，ri本鬼子可吓坏了。”民兵说：“怕伤着你们和孩子，竟往高儿打，不然非撂下他一个不可。”

　　在沟府桥上，听说夏庄庄里已经没事了。于是夏庄逃难的人们开始沿着河堤往家里走。晚秋时节，阿惠在河堤上走着，左脚穿一只鞋，右脚光着脚丫子，身上稍有凉意。母亲说：“跑一跑，一跑就暖和了”。阿惠真的甩着胳膊在河堤上跑。新河里水泛着银色的波浪，静静地向南流着，岸边水中的臭蒲子一簇一簇地在风中摇摆抖动。青蛙呱呱地叫，而这种叫声和蒲子摆动的节奏又那么和谐。阿惠以为那呱呱的声音是摆动的臭蒲子发出来的，阿惠在河堤上跑，身上真的跑热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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