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替成名 第 100 章 正文完结(3/4)

　　几乎什么都不晓得。

　　连吃饭、喝水也不懂得。左然把橘子一瓣一瓣喂到口中，说“嚼”，他才会嚼，说“咽”，他才会咽，根本无法正常生活。

　　他就如同初生婴儿完全信任母亲一样，完全信任爱人左然。左然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叫他别干什么，他就不干什么，好像当年左然喝醉酒时对他言听计从的情景的再现。

　　医生为了确认病情，会问一些问题，而何修懿，去年还能对着“何青山是谁”“张迎英是谁”等等简单问题回答“是我爸爸”或者“是我妈妈”，今年却是……连对父母名字也都没印象了。

　　他只对“左然”有着反应。

　　每次医生大声地问：“左然是谁？”何修懿都清晰地答：“是……是……我在喜欢的人。”

　　这种生活持续两年，到108岁。m.xszww8.net

　　因为未再恶化，大家全都以为，何修懿还能再坚持好一阵子。

　　谁知不是。

　　有天，何修懿重感冒，吃了药打了针。而后隔天，咳嗽两声，忽然间便喘不过气，只出不进，胸口起伏，眼看竟是要不行了。家里保姆连忙拨打急救电话，可人走得很快，就那么着，拉着左然的手，看着左然的眼睛，去了。

　　当时他想说点什么，异常努力，可左然却道“我明白”，制止了他，何修懿便不再挣扎，喘息渐渐平息，胸口渐渐平缓，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十分安然，好像并未经历痛苦。

　　医生终于进来，抢救片刻，宣布无效。

　　于是，愈渐糊涂的何修懿，直到死亡，依然记得他的左然，带着他最珍贵的东西离开人世。

　　对于死讯，电视、报纸、网络轮番轰炸，均冠以“传奇演员”的标题，回顾他的事业，同时也讲述他的生活、他的感情。

　　年轻一代的很多人并没看过他的片子，然而，读着那一串串事迹、那一行行荣誉，也明白他对艺术、对社会有过很大贡献。

　　在新闻里，何修懿自己的人生便如电影一般有戏剧性。退圈整整六年，回来只能接到“替身”这种工作，却遇到了痴恋他多年、为他进圈的影帝左然。

　　何修懿去世以后，106岁的左然不管到哪都带着何修懿的相片框。吃饭时，他将相片框立在自己对面，一起吃，看电视时，他将相片框立在茶几上面，一起看，睡觉时，他将相片框放在床另半边，一起睡。

　　大家都说，左然也有一些糊涂了。

　　议论的同时，还有一些感动。有些人把左然这个状态发到网络上边，看哭许多人。

　　每天傍晚夕阳西下时，左然都去对方墓地。保姆会带一个凳子，左然就坐在那上面，讲一天发生的事，唠唠叨叨，还讲那些入骨思念，也不嫌累。到离开时，他会亲吻墓碑上面那张照片，用嘴唇的温柔焐热那片冰凉。

　　保姆看着，明白左然大约也活不久。

　　果然被她说中。

　　左然没有活到108，只有106。

　　那天，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左然一天没有休息，将何修懿生前演的几部经典影一个一个播放、观看，其中有《家族》，有《又见余美丽》，有《隔阂》，还有别的。

　　一直看到窗外天蒙蒙地发亮，左然累了乏了，便在沙发背上靠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意识越飞越远，身体很轻，像片羽毛，从上方看着自己身体，一会儿回到□□，一会儿又再出去，好像与世界隔离，再没有鲜明联系。

　　他过去的人生一幕幕地出现，顺序就是时间，宛如做梦一样。

　　是的，这是濒死体验。人在临死之际，会看到自己也长、也短的一生。

　　可很奇怪，左然自己这纷繁的一生，是从群演那个片场开始，没有前面。

　　在那儿，他第一件真正见到修懿本人。

　　修懿问他“没事儿吧”，修懿教他如何向导演们自荐、如何准备各种资料……

　　一幕一幕划过。

　　在《家族》片场，李朝隐说“何修懿会和你一起演激情戏。”

　　五天隐忍、五天爆发，听着矛盾，却是何修懿当裸替时的自己。

　　将何修懿推成主演，又将何修懿推成主角，最后在威尼斯擒狮。

　　生日表白。

　　建工作室、拍《万里龙沙》、对方在医院暗示喜欢、对方在片场偷偷吻他、二人确立关系、从此相爱相伴。

　　拍《又见余美丽》、拍《隔阂》……拿德国的奖项，拿美国的奖项。

　　始终携手，一同前行。

　　走马灯般，一件一件事情，一个一个场景，清晰再现。

　　可奇怪的是，故事进行到几个月前，他的修懿走的那天，便戛然而止。

　　再没有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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