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祖先 迁徙的跫音(3/4)
古道上,红蜻蜓四处飞舞,路边草丛里,蚱蜢一次次弹起,射入空中。秋风吹过山岭,坡上万竿摇空,无尽的山头与谷地在阳光下呈现一派幽蓝。黑卵石的路上,没有行人,只有稀疏的游客走走停停。
唐僖宗乾符五年,黄巢起义,攻陷洪州,接着吉、虔等州陷落,数代居住虔赣的客家先民,又不得不溯章江、贡江而上,跨南岭,入武夷,进入闽粤。他们多数从武夷山南段的低平隘口东进,首先到达宁化石壁,以后再从宁化迁往汀江流域直至闽粤边区。此后,无论是北宋“靖康之乱”南迁的中原人,还是元明清因战乱南迁的汉人,都是沿着这条古代南北大动脉的水道南迁。当年客家人文天祥从梅关道走过,留下诗句“梅花南北路,风雨湿征衣。出岭谁同出,归乡如不归……”他被元兵从这条水路押解进京。跟随他抗元的八千客家子弟走过这道关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下山,踅进路边的珠玑巷,一条老街,赖、胡、周等姓氏的宗祠一栋紧挨一栋。宋代,客家人翻过梅关迁居到了这里,他们成了珠江流域许多广府系人的祖先。南雄修复了客家人的祖屋,不少来自珠三角的后人来这里祭祖认宗。鞭炮声不时响起,炸碎了天地间的宁静。
五
又是一个晴天,山中的太阳像溪水泻地。鸟儿啁啾,唱着山之野趣。一夜恍惚,起床时,振成楼仍人影寥寥。大门口只有一个卖猪肉的小贩,两三个老人与一个壮年人在剁肉。想起昨天游街的情景:一群人赶着一头猪,从湖坑镇一户户门前走过,吹唢呐的、拉二胡的、敲锣拍钹的,一边吹打,一边跟着猪走,就这样走了五天。一问,才知是镇里李姓作大福的日子,三年一遇。五天的斋戒,今天是开斋的日子。家家户户请来客人正准备大摆宴席。
截住一辆摩托车,就去湖坑镇看热闹。
车沿着洪川溪飞跑,连绵青山两侧徐徐旋转,显得柔媚无比。风声呼呼,话语断断续续,嗓门比平常高了几倍,要贴近驾车人的肩,才能听明白:这一带人大都是靠卖烟丝发的财,然后砌土楼。客家男人有到外面闯世界的传统,最没本事的男人,即便在外游手好闲也不能待在家里,那样会被人看不起。女人承担了家里、田头的一切活计。所以客家女从没缠过足。
湖坑镇的十字街头已经人山人海,通往大福场的路口用树木松枝扎了高高的彩门,沿街飘扬着彩旗。十几个剽悍的男人,小跑穿过人群,在一片空地上对着天空放起了火铳,“轰——”,“轰——”,地动山摇。
一队人马走过来了——
大旗阵,碗口粗的旗杆,硕大无比的彩旗,几个人扛一面;乡间乐队,吹吹打打,呜呜咽咽;光鲜的童男童女,穿着戏装,个个浓妆涂抹,被高高绑在纸扎的车、船、马上,一个村一台车,装着这一堆艳丽缤纷的东西,在人群间缓缓往前开;抬神轿、匾牌的,舞狮的,提香篮的……全着古装;一群扮作乞丐、神仙鬼怪的,边走边做各种滑稽动作……
一队旗帜由一群学生高举着,一面旗上写一个李姓历史上著名的人物:诗仙李白、女词人李清照、唐明皇李隆基、大将军李广……最后,公王的神位一出现,早已摊开在地上的鞭炮一家接着一家炸响。
这一刻,那个远去的中原又被连接起来了。是在模拟当年的迁徙?作大福的仪式是一种有意的纪念还是无意的巧合呢?那群行走在漫漫长路上的人,他们哀愁的脸、茫然的眼,在时间的烟雾中似乎越来越清晰,又似乎是越来越模糊了。
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大福场,挤满了各家各户的方桌,桌上全鸡、全鸭、柚子、米糕、糖果……密密麻麻。嗡嗡的祷告、缭绕的香火,云层一样笼罩在人群之上。四面青山,晴朗的天穹,一片静默。祭奠先人——思念的情愫再次穿越岁月,罡风一样,悄然飘过了渺渺时空。
永定,这片客家扎根了数百年之久的土地,依然发出了历史的悠远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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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17k